闽南年第4期总第72期

泉州学

元世祖忽必烈征爪哇及其与泉州港的关系吴远鹏

至元二十九年(年),元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元世祖忽必烈发兵征爪哇。《元史》称:“世祖抚有四夷,其出师海外诸蕃者,惟爪哇之役为大。”[1]这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件大事,在东南亚的历史上也是一件影响巨大的事件,就是放在13世纪的世界史上,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容忽略的事件。

由于《元史》明确记载远征爪哇的军队是从泉州后渚港出发[2],这场远洋征伐就与泉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下面就有关史料对元世祖征爪哇的史事及其与泉州港的关系略作考证分析,以求教方家。

元世祖征爪哇史事考

征讨爪哇的原因

为什么征讨爪哇,《元史》有明确的记载。《元史?爪哇传》:“亦黑迷失等陛辞。帝曰:‘卿等至爪哇,明告其国军民,朝廷初与爪哇通使往来交好,后刺诏使孟右丞之面,以此进讨。’”《元史?高兴传》也记载:“(至元)二十九年,复立福建行省,(高兴)拜右丞。爪哇黥使者孟琪,诏兴为平章政事,与史弼、亦黑迷失帅师征之。”

元朝原本与爪哇通使往来交好,后因爪哇国黥面元朝使臣、右丞相孟琪,这是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但是,爪哇为什么会黥面元朝使臣呢?史书没有明载。一般认为是元朝使臣孟琪要求爪哇国主亲身入朝朝贡,激怒了声威正盛的爪哇国主葛达那加剌,遂将孟琪黥面逐回。白寿彝总编的《中国通史》就是认同这一说法。[3]

美丽泉州湾(洪旭/摄影)

13世纪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历代大汗都有“天下雄主”的强烈意识,都想雄霸天下、臣服四方,而且这种意识到了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已经成为一种“祖宗定制”的制度化的政策。元灭南宋后,承袭原有的朝贡体系,不断招谕邻近国家遣使入贡,至元十五年(年)八月,元世祖诏福建行省官员唆都、蒲寿庚:“诸蕃国列居东南岛砦者,皆有义慕之心,可因蕃舶人宣布朕意,或能来朝,朕将宠礼之,其往来互市,各从所欲”(见《元史?世祖本纪》)。元世祖还不满足于诸蕃国“遣使入贡”,而且要求诸国归附臣服,“君长亲朝、子弟入质”,至元三年(年)元世祖在下给早就遣使朝贡的安南(今越南)的诏书中就提出“臣服六事”:“祖宗定制,凡有归附之国,君长亲朝,子弟入质,编民数,出军役,输纳税赋,仍置达鲁花赤统治之;以数事以表附之深诚也。”而且元朝还频繁派使者前往周边各个邻国,反复敦促履行“臣服六事”。爪哇的新柯沙里王朝(都城杜马班,今玛琅)是当时南海的强国,元朝“招抚”海外诸国,自然要以爪哇为主要目标,忽必烈认为,只要征服了爪哇,“其余小国即当自服”。

《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十七年(年)十月,“遣使谕爪哇国”;至元十八年十一月,“诏谕爪哇国主,使亲来觐”(诏使应该即是宣慰孟庆元、万户孙胜夫等);至元二十三年七月,“遣必剌蛮等使爪哇”。这时的爪哇国主葛达那加剌正处于鼎盛时期,称雄于南洋,不仅将西爪哇纳入治下,还征服了马都拉、巴厘岛,并乘三佛齐(木剌由)衰落之机出兵征伐,迫其臣服。因此,元朝使臣要求他亲身入朝觐贡,激怒了声威正盛的葛达那加剌,所以发生了将使臣孟琪黥面逐回,从而引发元世祖发兵征讨爪哇这场远洋征战。其实元时当朝的安徽诗人方回在《出征海外青词》就已经说此番出洋征战是“爰兴师干,实顾国体”。[4]

出征爪哇的准备

元世祖忽必烈为了征讨爪哇作了较充分的准备,其中复设福建行省,就是专门为了这一军事行动。《元史?亦黑迷失传》:“(至元)二十九年(年),召(亦黑迷失)入朝,尽献其所有珍异之物。时方议征爪哇,立福建行省,亦黑迷失与史弼、高兴并为平章。”《元史?高兴传》也载:“二十九年,复立福建行省,(高兴)拜右丞。爪哇黥使者孟琪,诏兴为平章政事,与史弼、亦黑迷失帅师征之,赐玉带、锦衣、甲胄、弓矢、大都良田千亩。”

文兴三王府(陈旻/摄影)

据《元史?世祖本纪》至元二十八年(年)载:“二月……改福建行省为宣慰司,隶江西行省”,时隔一年,为了征讨爪哇朝廷又复设福建行省。

征讨爪哇中最为重要的是出征将帅,《元史?史弼传》载:“(至元)二十九年(年),(史弼)拜荣禄大夫、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往征爪哇,以亦黑迷失、高兴副之。”其实,出征主帅、副帅的选定,还是经过一番谨慎抉择的,对此《元史?世祖本纪》有三处记载:

(至元二十九年)“二月……乙亥……以泉府太卿亦黑迷失、邓州旧军万户史弼、福建行省右丞高兴并为福建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将兵征爪哇,用海船大小五百艘、军士二万人。”

“秋七月庚申朔,诏以史弼代也黑迷失(按:即亦黑迷失)、高兴,将万人征爪哇,仍召三人者至阙。”

“八月……丁未,也黑迷失乞与高兴等同征爪哇,帝曰:‘也黑迷失惟熟海道,海中事当付之,其兵事则委之史弼可也。’以史弼为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统领出征军马。”

从以上三条记载可以看出,忽必烈对于选谁担任出征爪哇的主帅非常慎重,起先是准备让亦黑迷失为主帅、史弼和高兴辅之(二月间事),七月又决定以史弼代亦黑迷失、高兴,出征人数也从二万人减少为万人,八月亦黑迷失请求与高兴等同征爪哇,忽必烈最终决定史弼为主帅“统领出征军马”,亦黑迷失、高兴为副帅,并且明确吩咐“也黑迷失惟熟海道,海中事当付之,其兵事则委之史弼可也。”

史弼、亦黑迷失、高兴三人在《元史》中皆有传。

略述如下:

史弼(~),字君佐,一名塔剌浑,蠡州博野县(今河北蠡县)人。史弼是元朝的一员猛将,体格魁伟,膂力绝人,精习挺槊,又善骑射,被潼关守将王彦弼招为婿。中统二年(年),荐于左丞相耶律铸,给侍省府。复为世祖召见,试射远垛中的,留为宿卫士,遂通蒙古语言文字。尝奉旨计数军需、礼祠山岳,以廉干闻名。

中统四年,授金符、管军总管。至元六年(年),从都元帅刘整攻南宋。出阵挑战,射杀二将,横刀前冲,宋兵退却。至元十年,诸将合攻樊城,破之,升副万户。至元十一年起,从右丞相伯颜南征,以军功累官定远大将军、淮东淮西大都督、扬州路总管府达鲁花赤、黄蕲道宣慰使、江淮行省参政、浙西道宣慰使、淮东道宣慰使、签书沿江行枢密院事、尚书左丞;至元二十九年(年),以福建行省平章攻爪哇,失利夺职家居。元贞元年(年),起为同知枢密院事,还其籍没家资。寻拜荣禄大夫、江西行省右丞。至大三年(年)三月,仍同知枢密院事。延祐五年(年)四月,升平章;又加银青荣禄大夫,封鄂国公。

亦黑迷失,也作也黑迷失,生卒年不详。畏兀儿人,至元二年(年),入宫为宿卫,成为元世祖忽必烈的贴身护卫。至元九年,奉世祖命出使海外八罗孛国(即马八儿国,位于今印度西南部的马拉巴尔海岸)。至元十一年,与该国使臣携珍宝奉表来朝,受到世祖嘉奖,赐金虎符。十二年,再出使八罗孛国,与该国国师携名药来献。十四年,授兵部侍郎。十八年十月,拜亦黑迷失为荆湖占城等处行中书参知政事,招谕占城。二十一年,还朝,复命他出使海外僧迦剌国(今斯里兰卡),观佛钵、舍利,赐以玉带、衣服、鞍辔。同年自海上还,以参知政事管领镇南王府事(镇南王乃皇子脱欢)。与平章阿里海牙、右丞唆都征占城,但失利,唆都战死。亦黑迷失报告镇南王,请屯兵大浪湖,探察对方的军事破绽,伺机进攻。镇南王奏报朝廷,朝廷采纳其意见,全军得以撤回国内。至元二十四年,出使马八儿国,取佛钵、舍利,航海遇逆风,行一年才到达,得良医善药,与该国使臣贡方物,亦黑迷失以自己的私钱购买紫檀木殿材献给朝廷。世祖问他已出海几次,对曰:“臣四逾海矣。”[5]世祖念他劳苦,又赐玉带,授资德大夫、江淮行尚书省左丞、行泉府太卿。泉府司,系“掌领御位下及皇太子、皇太后、诸王出纳金银事”,是朝廷官方赢利性海外贸易组织,至元十八年置;泉府司太卿,官从二品。至元二十九年,朝廷议征爪哇,立福建行省,亦黑迷失与史弼、高兴同为平章。世祖诏军事由史弼负责,海道事则交付亦黑迷失,并谕之:“汝等至爪哇,当遣使来报。汝等留彼,其余小国即当自服,可遣招徕之。彼若纳款,皆汝等之力也。”十二月,元军自泉州港出发征爪哇。至元三十年,失利而归,受罚没家赀三之一,寻复还之。以荣禄大夫、平章政事为集贤院使,兼会同馆事,告老家居。元仁宗念他多次出使海外诸国,诏封吴国公。不久去世。

泉州港宋代古船遗址(陈旻/摄影)

亦黑迷失和泉州有着非常深的渊源。根据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陈丽华研究员的研究,“至迟在至元二十年(年),亦黑迷失已经来到泉州”,他曾在泉州娶盛氏女为妻,20世纪末南安丰州镇西华村董埔曾发现一方《盛柔善墓志》,现收藏于泉州市博物馆,据墓志载,泉州女子盛柔善在至元二十八年(年)嫁给了时任泉府司左丞(按:正确的官衔是“资德大夫、江淮行尚书省左丞、行泉府太卿”)的亦黑迷失。盛柔善是南宋诗人盛世忠的孙女,出身名门,亦黑迷失到泉州后听闻盛柔善贤良淑惠,便下聘迎娶。两人还育有两个女儿,“女二人:长泉奴,年十二;次丑,年十岁”。亦黑迷失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延祐元年(年)捐宝钞给福建雪峰寺,延祐二年又助福建道建宁路后山报恩寺万寿堂刊刻《毗卢大藏经》。延祐三年,亦黑迷失决定为全国一百大寺“各施中统钞一百锭,年收息钞,轮月看转三乘圣教一藏。其余寺院庵堂、接待,或施田施钞,看念四大部、《华严》《法华》等经,及点照供佛长明灯”,撰《一百大寺看经碑》文。延佑六年,泉州立《一百大寺看经碑》,碑高厘米、宽厘米,黑页岩质。该碑背面明代被刻为《重修晋江县学碑》,原有碑文的一面成了背面,所幸文字大部分保存清晰。清陈棨仁编《闽中金石录》录有此碑文,但缺漏字颇多。年,此碑在晋江县学被发现,但已被琢成三段,仅找到上、中两段。年,吴文良先生著《泉州宗教石刻》刊布此碑照片。亦黑迷失是元朝杰出航海家,它数度出洋,比郑和七下西洋早了多年,在中国航海史上具有重大的意义。

高兴(~),字功起,一字显卿,汴梁路蔡州汝阳县(今河南汝南县)人。高兴年少力大尚武,尝在南阳山中遇虎,神色自若,发一矢而毙。至元十一年(年)冬,偕八骑至黄州(今湖北黄冈县)城投奔宋沿江制置副使陈奕为部将。十二年正月,元右丞相伯颜领南征大军至,他随主帅出降,授千户,从攻宋,行省上其功,因得专将一军,常充前锋;十三年二月,高兴随参政阿剌罕、左丞董文炳等经略浙东,复追宋秀王赵与綍至福安县(今福建宁德福安市),宋军败,擒赵与綍父亲跟儿子等,又往攻兴化军(治今福建莆田市),以功迁管军万户;十四年,佩虎符,充衢、婺二州招讨使,还守婺州;十六年,召入朝,悉献江南所得珍宝,改浙东道宣慰使,赐西锦服、金钱鞍辔;后累官福建等处征蛮右副都元帅、浙西道宣慰使、淮东道宣慰使、江淮行省参政、福建道宣慰使、江西行省左丞;二十九年,迁福建行省右丞,出征爪哇。三十一年,赐号拔都鲁,进福建行省平章;大德三年(年),改江浙行省,后历官枢密院副使、同知枢密院事、河南行省平章、行省左丞相。皇庆二年(年)病殁,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上柱国,封梁国公,谥武宣。元统三年(年),加封南阳王。

除了诏复设福建行省、除史弼、亦黑迷失、高兴平章政事,调度出兵用的钱粮,元世祖甚至将用来赏赐有功将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元史?爪哇传》载:“至元二十九年二月,诏福建行省除史弼、亦黑迷失、高兴平章政事,征爪哇;会福建、江西、湖广三行省兵凡二万,设左右军都元帅府二、征行上万户四,发舟千艘,给粮一年、钞四万锭,降虎符十、金符四十、银符百、金衣段百端,用备功赏。”《元史?史弼传》也载:“付金符百五十、币帛各二百,以待有功。”

为防止走漏消息,朝廷还实行暂时性的海禁政策,《元史?世祖本纪》至元二十九年载:“六月……癸未,以征爪哇,暂禁两浙、广东、福建商贾航海者,俟舟师已发后,从其便。”

泉州后渚港(洪旭/摄影)

出征港口、军士数量及船队

至元二十九年(年)九月,史弼、亦黑迷失、高兴三人在浙江庆元会合。十一月,福建、江西、湖广三省军士在泉州集结。十二月,远征军自泉州后渚港启行,经占城抵爪哇。

《元史?爪哇传》:“九月,军会庆元。弼、亦黑迷失领省事,赴泉州;兴率辎重自庆元登舟涉海。”庆元路,今浙江宁波,唐开元二十六年(年),为明州,南宋庆元元年(年),升为庆元府,属于两浙东路,元至元十三年(年)设宣慰司,至元十四年升庆元路;唐时明州港已跻身中国四大港口。

据《元史?爪哇传》记载:“十一月,福建、江西、湖广三省军会泉州。十二月,自后渚启行。”明确说明远征爪哇的军队是从泉州后渚港起锚。这也是“后渚港”见载于《元史》的明证。不过,“福建、江西、湖广三省军”并不是之前提到的“海船大小五百艘、军士二万人”,而是只有五千人而已。因此次翻检史料,发现《元史?世祖本纪》上有一条明确的记载:至元三十年(年)“夏四月……壬寅,枢密院臣言;‘去年征爪哇军二万,各给钞二锭,其后只以五千人往,宜征元给钞三万锭入官。’帝曰:‘非其人不行,乃朕中止之耳,勿征’。”也就是说,元世祖原先决定以军士二万人征爪哇,每人预先给钞二锭,总计给钞四万锭,后来又决定只以五千人出征,故第二年枢密院上奏拟征“元(原)给钞三万锭入官”,而元世祖令“勿征”。

这也跟《元史?史弼传》中记载的:“十二月,弼以五千人合诸军,发泉州”,可以相互印证。

关于船队,《元史?爪哇传》称“发舟千艘”,明显是错的,既然只有五千人出征,肯定不用这么多海船,而之前提到的“海船大小五百艘”,估计也用不了,因为那是准备“军士二万人”出征用的。依笔者之见,出征船队大小海船应该只有一百多艘,再多也不会超过二百艘。[6]

笔者以为减少出征军士员额的原因是远洋海船供应出现问题。《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十八年(年)二月“福建省左丞蒲寿庚言:‘诏造海船二百艘,今成者五十,民实艰苦。’诏止之。”这是新造船只数目有限;而因为连年跨海对外征战(十几年间分别征伐日本、占城、安南、缅国)[7],且皆以失利告终,远洋海船损毁严重[8],因此一时筹措不到这么多远洋海船,才将军士员额从二万人减为五千。

船队所经航线

爪哇远征军泉州后渚港起航后,具体航线是沿着海岸线往西南方向航行,经七洲洋(今七洲群岛东南洋面)后往南,到万里石塘(西沙群岛),往南,历交趾、占城(今越南北部、中南部),至东董、西董山(今越南藩切市东南),混沌洋(越南中部占婆岛东南洋面),橄榄屿(今越南东南部头顿市西南昆仑岛),牛崎屿(今马来西亚彭亨州关丹市东南),假里马答(今印尼西加里曼丹坤甸市西南卡里马塔岛),到达勾栏山(即:构栏山、勾阑山,今加里曼丹岛西南的格兰岛)驻扎。对此,在《元史?史弼传》中有明确记载:“十二月,弼以五千人合诸军,发泉州。风急涛涌,舟掀簸,士卒皆数日不能食。过七洲洋、万里石塘,历交趾、占城界,明年正月,至东董西董山、牛崎屿,入混沌大洋橄榄屿,假里马答、勾阑等山,驻兵伐木,造小舟以入。”

真武庙吞海碑(陈旻/摄影)

另据《元史?亦黑迷失传》载:“军次占城,先遣郝成、刘渊谕降南巫里、速木都剌、不鲁不都、八剌剌诸小国。”“南巫里”“速木答剌”“不鲁不都”“八剌剌”,是当时位于苏门答腊岛西北部、邦加岛东南等处的一些小国。

而据诗人方回《桐江集》卷五《平爪哇露布》载,航线还经过斗蜞屿、沙磨洋、吉利门、熙陵步等处。[9]“斗蜞屿”在今印尼关丹市东南雕门(德基)岛;“沙磨洋”,今勿里洞岛东南洋面;“吉利门”,今三宝垄市北卡里摩爪哇岛;“熙陵步”,今苏腊巴亚市西北梭罗河口。

这条航路虽是宋代以来泉州往返爪哇的习走路线,但是沿途要经过七洲洋、万里石塘这两处风浪诡异、暗礁密布的危险海域。特别应该指出的是,“七洲洋”是海上丝绸之路中以泉州港为主要始发港航向西南海域航线的必经之处,它位于海南岛东北方海域中的七洲列岛附近的洋面(今海南岛文昌县东北海中),其得名乃是因为“海中有山,连起七峰”(《琼州志》),这七座东西向排列的小岛组成的列岛,又叫“七州山”。明朝张燮在万历年间编撰《东西洋考》就对“七洲洋”的地望进行过考证,在《东西洋考》的“西洋针路”中对七州山和七洲洋进行注解:“七州山、七洲洋:《琼州志》曰:‘在文昌东一百里,海中有山,连起七峰,内有泉,甘洌可食。元兵刘深追宋端宗,执其亲属俞廷珪之地也。’俗传是七州,沉而成海。舶过,用牲粥祭海厉,不则为祟。舟过此极险,稍贪东便是万里石塘,即《琼志》所谓万州东之石塘海也。舟犯石塘,希脱者。”七洲洋海域地当航海要冲,存在的异常潮汐现象和由此引起的琼州海峡中周期性的潮流现象,使得这片海域成为帆船航海的危险海区,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就已经记载“自古舟人云:‘去怕七洲,回怕昆仑’。”元代至元三十年(年),诗人方回曾有诗曰:“泉州出门七州洋,飞樯舞帆朔风吼”,汪大渊在《岛夷志略》(元至正九年,年)记载:“谚云:‘上有七州,下有昆仑,针迷舵失,人船孰存’。”古代各种更路簿和航海指南,也对七洲洋海域的险恶海况即特殊山形水势都有所描述。

战争的经过

从爪哇远征军远洋航行于至元三十年(年)正月到达勾栏山议征战方略,到四月二十四日元军功败垂成、铩羽而归,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元军经历了这样一幕戏剧性的过程:原本要攻击爪哇,到达后却碰到爪哇国与邻国葛朗国(谏义里)正处于激烈战争中,葛朗国王室后裔哈只葛当起兵杀了爪哇国主葛达那加剌,由是元军纳降葛达那加剌的女婿土罕必阇耶,并与其合兵大败葛朗国,之后土罕必阇耶复叛,进攻历经鏖战、尚未恢复的元军,元军不敌于仓促中匆匆登船回国。

战争的经过,《元史》中的《史弼传》《高兴传》《亦黑迷失传》和《爪哇传》都有记载,但详略不一,综合起来相互比勘,可以大致还原整个战争的过程。

第一,勾栏山议方略,水陆并进至八节涧会师。

至元三十年初,远征军驶抵爪哇,《元史?爪哇传》记载:“三十年正月,至构栏山议方略。二月,亦黑迷失、孙参政先领本省幕官并招谕爪哇等处宣慰司官曲出海牙、杨梓、全忠祖,万户张塔剌赤等五百余人,船十艘,先往招谕之。大军继进于吉利门。弼、兴进至爪哇之杜并足,与亦黑迷失等议,分军下岸,水陆并进。弼与孙参政帅都元帅那海、万户宁居仁等水军,自杜并足由戎牙路港口至八节涧。兴与亦黑迷失帅都元帅郑镇国、万户脱欢等马步军,自杜并足陆行。以万户申元为前锋。遣副元帅土虎登哥,万户褚怀远、李忠等乘钻锋船,由戎牙路,于麻喏巴歇浮梁前进,赴八节涧期会。”

真武圣殿(陈旻/摄影)

“杜并足”,今厨闽;“戎牙路”,即重迦罗,在今爪哇岛泗水一带;“八节涧”,在今泗水以南;“麻喏巴歇”,今惹班。

第二,纳降爪哇国主女婿土罕必阇耶,逼遁谋臣希宁官。

至元三十年三月,元军水军、步军在八节涧会师。据《元史?史弼传》,“时爪哇与邻国葛郎构怨,爪哇主哈只葛达那加剌已为葛郎主哈只葛当所杀,其婿土罕必阇耶攻哈只葛当,不胜,退保麻喏八歇。闻弼等至,遣使以其国山川、户口及葛郎国地图迎降,求救。”当时爪哇国与邻国葛郎国正处于激烈战争中,葛郎国王室后裔哈只葛当起兵杀了爪哇国主哈只葛达那加剌,葛达那加剌的女婿土罕必阇耶为复仇进攻哈只葛当,失败后被哈只葛当追杀至麻喏八歇,闻元兵至,表示愿意归降,并请求救援。

《元史?爪哇传》记载:“招谕爪哇宣抚司官言:爪哇主婿土罕必阇耶举国纳降,土罕必阇耶不能离军,先令杨梓、甘州不花、全忠祖引其宰相昔剌难答吒耶等五十余人来迎。三月一日,会军八节涧。涧上接杜马班王府,下通莆奔大海,乃爪哇咽喉必争之地。又其谋臣希宁官沿河泊舟,观望成败,再三招谕不降。行省于涧边设偃月营,留万户王天祥守河津,土虎登哥、李忠等领水军,郑镇国、省都镇抚伦信等领马步军水陆并进。希宁官惧,弃船宵遁,获鬼头大船百余艘。令都元帅那海、万户宁居仁、郑珪、高德诚、张受等镇八节涧海口。”

这一役并未开战就逼得哈只葛当的谋臣希宁官弃船逃遁,缴获葛郎国鬼头大船百余艘。

第三,征伐葛郎国,国主哈只葛当出降。

元军在八节涧立营,留部分兵力镇海口,然后进兵。土罕必阇耶遣人报告元军统帅说葛郎军来攻其地,请求救援,史弼等即率军赴麻喏巴歇,击退葛郎军。随即分兵三路与土罕必阇耶之军一同进攻葛郎都城答哈(今谏义里),葛郎兵十余万与元军交战,最后哈只葛当抵抗失败,被迫出降。

《元史?爪哇传》记载:“大军方进,土罕必阇耶遣使来告,葛郎王追杀至麻喏巴歇,请官军救之。亦黑迷失、张参政先往安慰土罕必阇耶,郑镇国引军赴章孤接援。兴进至麻喏巴歇,却称葛郎兵未知远近,兴回八节涧。亦黑迷失寻报贼兵今夜当至,召兴赴麻喏巴歇。”

“七日,葛郎兵三路攻土罕必阇耶。八日黎明,亦黑迷失、孙参政率万户李明迎贼于西南,不遇。兴与脱欢由东南路与贼战,杀数百人,余奔溃山谷。日中,西南路贼又至,兴再战至晡,又败之。十五日,分军为三道伐葛郎,期十九日会答哈,听砲声接战。土虎登哥等水军溯流而上,亦黑迷失等由西道,兴等由东道进,士罕必阇耶军继其后。十九日,至答哈。葛郎国主以兵十余万交战,自卯至未,连三战,贼败奔溃,拥入河死者数万人,杀五千余人。国主入内城拒守,官军围之,且招其降。是夕,国主哈只葛当出降,抚谕令还。”

文兴宫三山胜境牌坊(陈旻/摄影)

另据《元史?史弼传》,“弼与诸将进击葛郎兵,大破之,哈只葛当走归国。高兴言:‘爪哇虽降,倘中变,与葛郎合,则孤军悬绝,事不可测。’弼遂分兵三道,与兴及亦黑迷失各将一道,攻葛郎。至答哈城,葛郎兵十余万迎敌,自旦至午,葛郎兵败,入城自守,遂围之。哈只葛当出降,并取其妻子官属以归。”

哈只葛当投降后,其子昔剌八的、昔剌丹不合逃入山谷,副帅高兴率兵深入追击,并擒得昔剌丹不合。据《元史?高兴传》,“哈只葛当子昔剌八的、昔剌丹不合逃入山谷,兴独帅千人深入,虏昔剌丹不合。”

元军以五千兵力战胜以主场作战的十余万葛郎兵,足见元世祖派出的征伐部队是精锐之师。

第四,土罕必阇耶复叛,元军败回。

哈只葛当投降后,四月二日土罕必舍耶要求回国,表示以更换正式降表和准备向元朝入贡的珍品。史弼和亦黑迷失同意,并派万户捏只不丁和甘州不花带兵二百人护送。途中(十九日),土罕必阇耶背叛,杀害护送的元军将领,并率部突然进攻元军。元军猝不及防,只能边抵抗边退却,步行三百里,于二十四日到达海边,登舟返航,航行六十八昼夜抵达泉州。

《元史?爪哇传》载:“四月二日,遣土罕必阇耶还其地,具入贡礼,以万户捏只不丁、甘州不花率兵二百护送。十九日,土罕必阇耶背叛逃去,留军拒战。捏只不丁、甘州不花、省掾冯祥皆遇害。二十四日,军还。得哈只葛当妻子官属百余人,及地图户籍、所上金字表以还。”

据《元史?史弼传》,“土罕必阇耶乞归易降表,及所藏珍宝入朝,弼与亦黑迷失许之,遣万户捏只不丁、甘州不花以兵二百人护之还国。土罕必阇耶于道杀二人以叛,乘军还,夹路攘夺。弼自断后,且战且行,行三百里,得登舟。行六十八日夜,达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余人。”

另据《元史?高兴传》,高兴擒得昔刺丹不合后,还至答哈城,“史弼、亦黑迷失已遣使护土罕必阇耶归国,具入贡礼。兴深言其失计。土罕必阇耶果杀使者以叛,合众来攻,兴等力战,却之,遂诛哈只葛当父子以归。”

望祭海神之所——真武庙(陈旻/摄影)

而据《元史?亦黑迷失传》,“诸将议班师,亦黑迷失欲如帝旨,先遣使入奏,弼与兴不从,遂引兵还。”

从整个战争的过程来看,副帅高兴在此战役中较有谋略。而关于哈只葛当及其妻、子的最后结局,出现了不同的记载。《元史?爪哇传》载:“得哈只葛当妻子官属百余人,及地图户籍、所上金字表以还。”《元史?高兴传》则称:“遂诛哈只葛当父子以归。”

《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三十年(年)“八月,……敕福建行省放爪哇出征军归其家。”至此,这场远洋征战划上句号。

关于战争的经过还有一些文献如《元文类?经世大典序录政典征伐》等所述更为详尽,但因已不牵涉和泉州的关系,故不再详述。

战争余绪

整个远征爪哇战役,元军以五千兵力,远涉重洋,孤军深入到从未抵达过的南洋岛国,转战爪哇,先灭葛郎国,后虽遭叛失利,损失三千余人,占总兵力的五分之三,但所幸仍能撤退返国,未全军覆灭于海外,也属万分不易。

由于臣服爪哇的目标没有完成,折损士兵严重,史弼等受到忽必烈的责罚。《元史?史弼传》:“于是朝廷以其亡失多,杖十七,没家赀三之一。”《元史?亦黑迷失传》:“以所俘及诸小国降人入见。帝罪其与弼纵土罕必阇耶,没家赀三之一。寻复还之。”而《元史?高兴传》载:“诏治纵爪哇者,弼与亦黑迷失皆获罪,兴独以不预议,且功多,赐金五十两。”副帅高兴因未参议纵放土罕必阇耶,且多战功,未被惩处,还得奖赏。

文兴三王府(陈旻/摄影)

这场远洋征伐还有一个意外的后果是在爪哇留下了一些元朝病卒伤兵,他们成为印尼早期的华侨。据元代杰出的航海游历家汪大渊《岛夷志略》的“勾栏山”条记载:“国初,军士征阇婆,遭风于山下,辄损舟,一舟幸免,唯存钉灰。见其山多木,故于其地造舟一十余只,若樯柁、若帆、若篙,靡不具备,飘然长往。有病卒百余人不能去者,遂留山中,今唐人与番人丛杂而居之。”汪大渊(~?),字焕章,元代隆兴路(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人,从至顺元年(年)到至元五年(年)的十年间,他在七年多的时间里两度从泉州港出发周游列国,并且留下了游记《岛夷志略》。

征爪哇与泉州港的关系略说

第一,证实“后渚港”即元朝鼎盛时期的“刺桐港”。

可以说,泉州港是“泉州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节点。对于泉州港经过唐、五代、宋的发展繁荣,至元朝达到鼎盛时期这一点,学界是有共识的。但对于鼎盛时期泉州港的具体位置,特别是外国游历家游记中描写的“刺桐港”之所在,学界的看法是有分歧的,有的认为“刺桐港”是后渚港,有的认为“刺桐港”是内江的“南关港”(即“圆通港”)。

从征爪哇这一重大军事行动从后渚港出发,就可以证明,元朝鼎盛时期的“刺桐港”就是后渚港。当然,作为当时世界的“东方第一大港”,“刺桐港”不会仅仅是一个港口,而是以后渚港为中心港区,包括南关港、法石港、美山渡码头、文兴渡码头、乌屿码头等内港、渡口码头在内的组合港区。后渚港至今还遗存有宋、元时期“睡木沉基”结构的古渡头遗址,并发现元代祭海神的五个风水塔,塔石上刻着“至元癸未仲夏廿年,后山杨应祥刻”,“至元廿年”即年;年后渚港发掘出距今七百多年的宋代木造远洋货船沉船;这些都更进一步证实了宋元时期享誉世界的“刺桐港”即是“后渚港”。

第二,元代泉州港的港口规模。

作为当时“东方第一大港”的规模,除了外国游历家游记中以所见所闻有所描写,像《马可?波罗游记》写道:“刺桐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云集这里,货物堆积如山,的确难以想象。每一个商人,必须付出自己投资总额十分之一的税收,所以,大汗从这里获得巨额的收入。”马黎诺里《奉使东方录》载:“又有刺桐城,为大商港,亦面积广大,人口众庶。”《伊本?白图泰游记》描述:“刺桐港诚世界最大港口之一,或径称世界唯一之最大港亦无不可。余曾目睹大艟克百艘,辐辏其地。至于其他小船,则更不可胜数。”但是,在中国史籍上并没有关于泉州港规模的明确记载。

现在我们从征爪哇军队和船队的集结情况,可以大致判断出泉州港的规模。如前所述,元世祖忽必烈原先是准备派遣二万兵士、五百艘船队出征爪哇,虽然最终仅以五千将士出征,所辖船队也应该不会超过二百艘,能够容纳五千兵士,以及这么多的远洋海船、战船集结的泉州港,其港口空间结构之开阔、港口设施之完善、配套设施之齐全,是可以想见的,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元朝时泉州“刺桐港”的规模。

后渚港(洪旭/摄影)

第三,重新认识泉州港的历史地位。

“刺桐港”作为古代重要的对外贸易商港,学者们在这一方面的研究已经非常多。但是,在有元一代,泉州港还是官方对外交往的出入口岸,以及对外征伐的军港。

元朝建立伊始,元世祖就十分重视同海外诸国的交往,屡屡遣使臣前往海外各国诏谕宣慰,像亦黑迷失、杨庭璧等就多次出洋诏谕各国,泉州港是当时使臣出洋的重要港口。亦黑迷失已如前述。广东招讨使达鲁花赤杨庭璧在至元十六年至二十年(~年)四度出使招谕俱蓝等国,其中第三次与朝廷新授俱蓝国宣慰使哈撒儿海牙同行,《元史》就明确记载此行是“自泉州入海”。而各国使臣前来朝贡也大都是在泉州港上岸。

由于连年对外征战,朝廷肯定非常重视沿海港口的维护和建设,从《元史》看,有元一代承担军事用途的港口有泉州港、广州港、庆元港(宁波港),而从《元史》所称的征爪哇之役“世祖抚有四夷,其出师海外诸蕃者,惟爪哇之役为大”,我们甚至可以说,泉州港是元代最为重要的军事港口。

(作者单位:泉州市史志研究室)

注释:

[1](明)宋濂等撰:《元史》,《列传第九十七?外夷三?爪哇》。

[2](明)宋濂等撰:《元史》,《爪哇传》。

[3]白寿彝总编:《中国通史》。

[4](元)方回:《桐江集》卷五,《出征海外青词》。

[5]“臣四逾海矣”,应该是指两次出使八罗孛国(即马八儿国,至元九年和十二年)、至元二十一年出使僧迦剌国、至元二十四年出使马八儿国;而至元十八年十月招谕占城和二十一年征占城,应该是取陆路。

[6]《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十九年(年)六月,“以占城既服复叛,发淮、浙、福建、湖广军五千、海船百艘、战船二百五十,命唆都为将讨之。”此番征占城军士也是五千,比征爪哇早十年,其海船、战船数量当比征爪哇时为多,可参考。

[7]至元十一年(年),征日本,至元十八年,又分两路征日本;至元十九年,从广州渡海攻占城(今越南中南部);至元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发兵征安南(今越南北部);至元二十年和二十二年,两次出侵缅国(今缅甸);至元二十四年,再侵安南。

[8]像至元十八年(年)征日本失利,《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十八年八月,“诏征日本军回,船为风涛所激,大失利,余军回至高丽境,十存一二。”《元史?占城传》载,至元二十年正月征占城时,“舟行至天明泊岸,为风涛所碎者十之七八。”

[9](元)方回:《桐江集》卷五,《平爪哇露布》。

参考文献:

[1](明)宋濂等撰:《元史》,《爪哇传》。

[2](明)宋濂等撰:《元史》,《高兴传》。

[3](明)宋濂等撰:《元史》,《世祖本纪》。

[4](越)黎崱著,武尚清点校:《安南志略》,中华书局,年。

[5](明)宋濂等撰:《元史》,《亦黑迷失传》。

[6](明)宋濂等撰:《元史》,《史弼传》。

[7]陈丽华:《元代畏吾儿航海家亦黑迷失与泉州港》,载《海交史研究》年第1期。

[8]《盛柔善墓志》,参见陈丽华:《元代畏吾儿航海家亦黑迷失与泉州港》。

[9]亦黑迷失:《一百大寺看经碑》,参见陈丽华:《元代畏吾儿航海家亦黑迷失与泉州港》。

[10](明)张燮:《东西洋考》,中华书局,年。

[11](宋)吴自牧:《梦粱录》,浙江人民出版社,年。

[12](元)方回:《桐江续集》卷二六,《为张都目益题爪哇王、后、将、相图》。

[13](元)汪大渊著,苏继庼校释:《岛夷志略校释》(中外交通史籍丛刊),中华书局年。

[14](意大利)马可?波罗著,陈开俊等合译:《马可?波罗游记》,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年。

[15](意大利)马黎诺里:《奉使东方录》,转引自张星烺编,朱杰勤校订:《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一册),中华书局,年。

[16](摩洛哥)伊本?白图泰著,马金鹏译:《伊本?白图泰游记》,宁夏人民出版社,年。

[17](明)宋濂等撰:《元史》,《占城传》。

吴远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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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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