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流动的中国视角

——《礼物的流动》读书报告

文/级汉语言文学二班/崔晓雅

“‘礼物’一词由两个字组成。第一个字‘礼’的意思是仪式、礼节以及诸如忠孝的道德理念的仪礼性表达，第二个字‘物’的意思是物质的东西。”这是《礼物的流动——一个村庄中的互惠原则与社会网络》一书中对汉语词汇“礼物”的解释，简明扼要地揭示了附着在礼物上更深刻的文化意义。细读本书，作者对中国文化在礼物世界中位置的勾勒和诠释一一展开。

本书作者阎云翔是国际著名人类学家，其本科、硕士就读于北大中文系，后留学美国，曾师从张光直，获哈佛大学博士学位，本书即为其博士学位论文。童年时起离开北京去往农村生活的经历使得阎先生对于中国乡村不同于城市的文化民俗现象有着敏锐的观察能力，在国外生活及开展学术研究的经历又赋予他横贯中西的开阔视野，最重要的是，对于学科知识的纯熟把握让他能够从看似平凡的礼物流动现象中整理出其背后隐藏的文化规律，并通过学术化而简明扼要的语言将其表述给中西方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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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书出版前，人类学的礼物交换理论已有了深刻的探究。例如，马歇尔·莫斯、马林诺夫斯基、雷蒙德·弗斯、列维-斯特劳斯、萨林斯等诸多学者早已就所谓“礼物之灵”，即礼物所创造的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产生过争议与探讨，虽未得出统一结论，但大都将“互惠”原则作为礼物交换的中心，尚不能涵盖所有交换形式。因此，世界各地学者有关美拉尼西亚和波利尼西亚、非洲、北美土人、印度、日本等某些种群礼物交换现象的进一步研究引发了对于“礼物之灵”概念与“互惠”原则的再思考，同时产生了“礼物的不可让渡性”这一新的研究视角。而在重视礼物来往的中国，礼物交换尚未成为学界全面调查的课题，且缺乏与其他社会群体礼物交换形式的比较研究。因此，阎云翔在本书中对于下岬村礼物交换过程的考察与结果的组织研究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

在本项研究过程中，作者主要运用田野调查法，将研究目标限定在农村礼物馈赠文化方面，通过在曾经生活过的下岬村开展的两次实地调查，搜集并分析了大量礼单、账单，采访到丰富的礼物交换方面的实际案例及礼物交换当事人的心理，最终得到较为具体可信的调查结果。从书中所记述内容中不难看出，作者对于当地风俗人情并非冰冷地转述，而是怀有温情的。正如作者在中文版自序中所说，“民族志的写作是人类学家得以向学术界和知识界再现与探讨具体的人与事的秘密武器”，本书虽为以理论研究为主要目的的民族志，却在叙事方面展现出优秀的水准，将原本遥远的下岬村中的礼物往来风貌鲜活地展现到全世界读者面前。正因如此，这本字数逾20万字的著述并不令人感到乏味或晦涩难懂，反而读来饶有兴味。

从内容上来看，阎云翔为本书规划了严密的组织结构。在介绍本项研究展开的学术背景及田野工作开展地下岬村的基本情况和对当地礼物交换体系初步概括后，作者将对“关系”这一社会现象的阐发、有关馈赠的文化含义的讨论、等级化社会关系中礼物非对称流动现象以及社会变迁对礼物交换模式的冲击依次展开进行讨论，而又使之统一于“村庄互惠原则与社会网络”这一大主题下，最终加以总结，对导论中所提出的问题予以回答。中国农村的互惠原则与社会关系网络这一研究对象无疑是宏大的，但作者通过巧妙的划分，选取多个角度，窥一斑而知全豹。例如，书中对于礼物进行了精妙的分类，如根据礼物的仪式化与非仪式化性质，将其分为“大事”和“小情”；又根据其功能划分为表达性礼物及工具性礼物。此外，作者将送礼者与受礼者的关系根据身份地位是否有差异分为横向关系与纵向关系，这使得他们间表达性和工具性礼物的交换过程中权力、声望去向的不同充分体现了礼物交换中特权地位的归属问题。在诸如此类的分析与研究中，作者展开了对于中国礼物交换系统的特征、中国文化中“关系”与“人情”的复杂性、礼物经济与更大范围内社会变迁的关系等问题的讨论，涵盖了礼物交换的多个主题，在此不多赘述。

尽管如此，我个人认为，本书的研究内容仍存在某些遗憾。正如作者个人所说，本书最大缺憾来自于语言表达方面的限制。由于不得不用英语写作，出于对非中文读者接受效果的考虑，作者或有意简化了书中对于许多带有中国文化特色的概念的解释，这使得对于某些称谓的说明并不明确，例如在“关系网络的型构”部分中的一些亲属名等等。另外，由于本调查的资料来源主要来自田野调查，而当地村民所能提供的资料大多数限于距当时较近的数十年间，书中对礼物交换现象的研究缺乏长久的历时性，因此无法得出在较长时间跨度内礼物交换的发展与演变情况。尽管如此，本书仍是一部优秀的人类学著作，对于农村礼赠民俗研究起着极大的参考作用，自然是瑕不掩瑜。

在搜集学界对于本书反馈的过程中，我发现不同分析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