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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我找到了日记的全本。虽然有些年份了，但语义逻辑的改变不大，读起来没什么问题。”我端正地矗立在办公室门口，那是一座古老的建筑，建材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的合金，保存得很好。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有很多我们难忘项背的传统。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李博士吗？”司令有点兴奋，能让他侧目的人不多。
“是的，那个流体力学和气象学的反动权威。我找他的资料找了很久，以我们现在的搜索能力都只找到这些，我认为，大概是人们在刻意地隐藏和淡化他。”
司令示意我把日记投影到大屏上，供大家一起学习研究。
以下是日记的摘选：
4月20日，第7天，
这已经是第5架出事的民航飞机了，前两天一架波音的飞机栽在了太平洋里，导致波音公司的市值蒸发了40%，而今天一架刚服役2年的空客也摔了下来。----前三架事故飞机幸运地迫降成功，而那架波音和年轻的空客就没这么幸运了。这空客从夏威夷飞往东京，在西太平洋海域米的巡航高度突然解体，目前黑匣子还未找到，但从飞行员最后的通信记录判断，解体原因并非恐袭或者被导弹轰了，而是遭遇了极其强烈的晴空湍流。我们坐飞机都难免遭遇过晴空湍流，通常就是持续几十秒的颠簸，严重一点空姐可能会就地蹲下，我曾经被湍流造成的颠簸困在厕所里十多分钟没法出来，也有过乘客被突然下坠的飞机天花板撞破脑袋的案例，但只要系好安全带，晴空湍流基本上就是纸老虎。虽然理论上严重的颠簸会导致金属疲劳发生，但我几乎从未听说有飞机因此失事------除了年的英国海外航空号班机在富士山上空遭遇的湍流导致飞机尾翼断裂而失事。那是我印象中唯一的一次湍流空难。而最近一周内已经发生了5次，---当然在事故报告出来之前，我们还不能确定其最终原因，但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指向湍流。在飞机最后的通信记录里，我们能听到飞行员颤抖而强作镇定的呼喊，让乘客系好安全带，颠簸会很快过去。然后就是巨大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断裂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这几天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我跟每一个来电者解释，没有证据显示是大气湍流造成了这5架飞机的事故和其中2架的坠毁。但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在全球12个气象气球点取得的数据表明，近一周来全球湍流的频度是年平均值的20倍，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数据。而其中5个气象气球记录到了超过A级标准3倍的湍流强度，-----难怪不得会有飞机出现金属疲劳，这个强度的湍流是近30年的民航观测中从未出现的。
可怕。
4月27日，第14天
我在北京的分会场参加了WMO（世界气象组织）召开的临时会议，由于新冠疫情影响，各国都是通过视频参会，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哪怕不考虑传染病，与会国成员也不会愿意作长途飞行了。在14天内，已经有12家民航飞机和5架次的军用战机坠毁，而所有的事故原因都指向晴空湍流。本次会议旨在讨论这前所未有的湍流成因，有科学家提出是气候变化所致，这是气候变暖的可能结果。有的科学家则把这史上最严重的空难密度同年日本民航史上的空难潮相比，说这只不过是概率极低的巧合。会议未能达成一致，因为湍流本身就是经典物理学最后的未解难题，人们甚至连大气湍流的成因都给不出精确的结论。我代表中国大气所做了发言，我统计了14天内发生的多起民航故障（包括12次空难），发现有85%都是出现在太平洋上空或沿岸，理论上说，晴空湍流虽然发生在海域的可能性比陆地高，但不至于有如此的比例悬殊。我提交了东海50个气象气球点取得的数据，东海沿岸的湍流强度在近10天内明显增强，而且呈现一种诡异的规律，简单说，我监测到这些湍流似乎不是凭空随机出现的，而是彼此关联，并且，在被放大。你可以这样想象，水流湍急的小溪里，河床上有很多尖锐的乱石，溪水流过这些石头时会触发湍流，湍流A流过下一个石头会被放大成湍流B,然后是湍流C、D......这些石头就像彼此接力的信号放大器一样，维持着湍流生生不息。与会代表对我的结论不以为然，晴空中哪来的石头？难道是飞机本身放大了湍流？这太荒谬了。就像这个会议一样荒谬。会议唯一达成的一致，是WMO正式向各航空组织发出警告，目前的大气状况，已经不适合做越洋飞行。尤其是太平洋。5月3日，第21天我从噩梦中醒来。该梦境无比清晰：我身处在木制的大船上，正在颠簸中驶向一个港口，我举目四望，海面星罗棋布的战舰上飘扬的九条纯白大旗让我猛醒，这是元朝的军队。我日，这里是博多湾，元军的舰船正在驶向日本。老子堂堂一汉人怎么参加了元军！元海军在博多湾的覆灭最让我惶恐的是我历史学得不错，在梦中也记得元军在海上全军覆没。可我能怎么办，当场跳海？就在我欲哭无泪的时候，看见天际的海岸线开始浑浊，海浪汹涌而来，远方舰船开始东倒西歪，------------台风来了，这是日本人引以为傲的神风，就是这神风让元军的多战舰在博多湾粉身碎骨，解救日本于危难。我看着不远处怒潮狂涌，恢弘的战舰被海浪像抛纸船一样抛起，然后回落到海面砸得粉碎，木屑和元军的尸体一起在海上乱飞。而这一切离我越来越近，我开始感到站立不稳，天旋地转。。。。我醒来时浑身冷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尿了床，我在此澄清一下，本人是不会因为梦见晕船或者打败仗就吓成这样，主要是在醒来前最后一刻，我分明看见了九州港口上密密麻麻的倭寇，他们个矮体健，鸡巴长在脸上。吓醒我了。我揉揉睡眼，手机上的短消息提示，国际民用航空组织正式宣告，建议各国政府禁止民航飞机进行跨洋飞行。-----截至今天，已有超过架固定翼飞机失事，其中90%都在太平洋上空或沿岸。
这一天终于来了，自年5月20日人类首次跨洋飞行后，接近年的时间里，占据地球表面积71%的大洋上空第一次没有了人类飞行器的身影。只有孤独的海鸟在拼命扑闪着翅膀，对抗那莫名而至的湍流。
5月10日，第28天
世界愈发崩坏。
在禁止在大洋上空飞行的7天后，大海本身也造起了反。--------在太平洋两岸多地出现海啸，最狂暴的海浪近乎摧毁了夏威夷，15米高的水墙让海滩上多名游客和居民丧生。
航运也不再安全，多国的油轮和军舰因巨浪而损坏、沉没。最为夸张的是，美军太平洋舰队的卡尔文森号航母竟然被海啸搞得肚皮朝天。这可是一艘9万多吨排水量的核动力航母。要知道，洋流是沿着海底流动的，在海洋中心很难有大的海啸，而大海在今天做到了，它掀翻了距离最近的陆地足有英里的航母。航母。
罪魁是湍流，还是湍流。突如其来的，沿着洋流被一路放大毫不衰减的湍流。而海底究竟有什么东西起到了这个放大作用？
我翻开本科时的课本，“物体表面某些不规则或规则的部分，如溪底某个凸起的尖石或圆柱体，物体的各种振动及原始旋涡均有可能是湍流的种子”。
自从人类开启大航海时代，多年来，偶尔不安分却大体平静的大海在各式各样的文艺影视作品里深入人心，哪怕你从未去过海边，你也知道海的美好，就像母亲的胸怀一样无所不包，纳百川、容万流。而今天这狂暴的大海是受了什么刺激？我想一定不是海底突然长出了什么激发湍流的大型尖石，那么，按照湍流种子理论，难道是什么东西的振动？
我首先想到了地震。我去查了地震台的统计数据，近20多天来环太平洋地震带发生了0多次微型地震，均在2级以下，想必频繁的海啸即源于此，无数微震的叠加造成了严重的湍流。
我吃饱了撑的去描了这0多次地震的坐标，顿觉诡异：笔画连成的震带和环太平洋地震带没有半分重合。环太平洋地震带顾名思义，是一个沿着太平洋沿岸的环形带。而我根据地震坐标描出来的地震带，则是一个不规则的米字，东起我国东海，西至波士顿，南达澳洲北端，北抵白令海峡。
而米字的中心在日本东海岸。
这不是地震。我手中的咖啡杯滑落在地。红色是环太平洋地震带，黄色是我按照微型地震点描出的米字型新地震带
“这个狗日的李博士，挺聪明啊。。。”司令点了点头。
5月17日，第35天
最近两天我都是靠半瓶威士忌才能入睡，脑海里的思绪就如那湍流一般杂乱无章，可丝丝缕缕又如此清晰。我试图找寻这紊乱的洋流和大气湍流之间的关联，我渴望他们没有关联，可的内心深处的理性告诉我，没关联是不可能的。你试着在浴缸里放个屁就知道，你在空气中照样能闻到，那气体非但没被水隔绝，而且比在空中放屁臭多了。------大气湍流来自于气团的碰撞，而海洋上的气团大概率会被洋流造成的海面气温变化所扰动。数据表明，最近一个月太平洋海域上空的湍流90%以上都形成于垂直风切变，而且是上升气流造成的切变，这是极为罕见的。说这跟洋流的变化没有关系，鬼都不信。也就是说大气中的湍流其实发源于海里？这思路有点可怕。我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它是如此的荒诞不经，但这些天里却像狂犬病毒一样突破血脑屏障，扎根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说来惭愧，这灵感来自我最喜欢的严肃怪兽电影《哥斯拉》，在电影设定里，哥斯拉是地球生态平衡的保持者，如果有不听话的怪兽试图袭击人类，哥斯拉就会出来镇压之，而如果人类不自量力地要破坏地球，那哥斯拉也不会姑息养人奸。而我之所以会联想到哥斯拉，是因为近来我的日本朋友给我发来了他们的观测报告，他叫小田伸二，是个海洋生态学家，是在几年前的海洋气象学年会上认识的。我跟他一见如故，虽然从事着不同的研究方向，但近年来“生态对气象的影响”成为了一个新兴的交叉学科，在此学科我同他的很多观点都如己出般一致。我俩甚至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除了科研方面的交流，也经常分享彼此的生活，他甚至连自己阳痿都会告诉我。所以这次世界气象大会后，我郁郁寡欢地告诉了他我的论点，和我被众人嗤之以鼻的际遇。小田没说啥，我还以为他也对我的理论不以为然，只是碍于情面不便直说。直到前天，他给我发来邮件，说最近观测到了很奇特的现象，他有个在本州东岸近海观测海藻季节性分布的项目，旨在研究光照和温度对海藻迁移的影响，广泛被接受的结论是，在潮间带以下常年被海水覆盖的亚潮带里，各类海藻的分布是基本不变的，不会受季节变换而变更生长位置，就像钉子户一样扎根在海底。然而在最近几周，本州近海亚潮带海藻的分布发生了骤变，它们沿着洋流向海洋深处延伸，直至观测点的极限距离之外。这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大多数海藻离开温暖的浅海就是找死。我问小田，会不会是近期的湍流和海啸导致的？小田说他一开始也以为如此，直到他下载了卫星红外数据记录的海藻分布图。我一看当场傻眼了，那是以日本东海岸为中心的一个张牙舞爪的米字，跟我绘制的“地震”图竟然完全重合。难道是海藻跟着地震走？显然不可能，因为海藻并不是喜动的植物，它虽然经得住海浪的冲刷，但总体来说是趋向生活在平静的海域。剩下的一种可能，虽然荒诞至极，但在逻辑上是成立的。是海藻导致了地震。所以这让我联想起了哥斯拉。难道说，海藻才是地球的生态平衡器，TheEqualizer，藻斯拉。太荒谬了，且不说宇宙中有没有生物有灭霸一样的本事，就算海藻真那么尿性，它的动机是啥？吃饱了没事干么，地球有啥值得它挺身而出的地方？当然，严格说，也不是没有。司令说，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是挺危险。
我分析道，他就是随口一呻吟而已，文艺青年的通病。
5月24日，第42天
我给很多方面都写了信，有军方，有政府部门，有科学院，还有联合国。我的观点是，海藻的迁徙不可能导致海啸，迁徙不是原因，是结果。海藻的迁移以及同地震带的巧合，是某因素造成的，这个因素就是海洋和大气湍流的罪魁。我无法找出这个因素是啥，但我相信它一定在海里，在海底。我呼吁军方出动潜艇去一探究竟，尤其要去到日本的东部海域。但我的建议有谁会当一回事呢？有关方面的回信言简意赅，目前的洋流状况不适合任何深海探测。联合国方面答应了调用云层气溶胶激光雷达和红外观测卫星去监测东日本海和太平洋沿岸的海底是否有可疑物体动态，这是唯一的好消息。5月26日，第44天我在网上注意到了一组有意思的数据，当然，我其实不应该用“有意思”这个词。这是和灾情看上去毫无关联的数据：我国东部沿海几个城市，上海、宁波、青岛、福州的心源性猝死病例在最近几周内爆发式增长。我的第一反应，难道是天象异变让心脏病患者压力和负面情绪增加所致？但我朋友王睿的亲身案例让我对个中原因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王睿是我的发小，身高1米86，臂展2米05，能同时关上2.0T排量轿车的左右门，就这样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汉子，却有个难言之缺陷，前列腺增生。
有一说一，前列腺增生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王睿自己，他有家族史，家里的男性亲属十男九增。大概从32岁那年开始，王睿就觉得自己有点尿不尽，尿线细而无力，到后来听从了家里老人的建议，去医院做了个直肠指检，最后发现是前列腺增生。那个老头医生医院做前列腺按摩，以挤压出前列腺液缓解增生和炎症。王睿涨红了脸，问还有没有别的治疗方案，医生板着医院刚进了一台前列腺微波治疗仪，可以无接触治疗前列腺增生，适合你。
王医院，发现这玩意原理和微波炉差不多，仪器产生的微波输出到前列腺，引起组织内的水分子高速旋转和振荡，从而产生大量热量。通过提升前列腺组织的温度，使组织内的血管扩张，改善前列腺血液循环，促进炎症吸收和组织细胞的新陈代谢。
王睿直呼这玩意有啥技术含量，家里的微波炉也能实现啊。医生很不屑地说你倒是把你前列腺放进微波炉试试？王睿宽厚地笑了笑，不予置辩，他想我没法把前列腺放进微波炉里，但可以把微波炉放进前列腺。他回到家，拆下微波炉的核心元件---磁控电子管，-----微波就是这玩意产生并发射的，王睿趁着四下无人，把磁控管塞到屁股里，然后把输出功率调到解冻档，并定时10分钟。-----就这样，一台家庭版前列腺微波按摩仪就制成了，这给王睿每个月省了0块钱，弊端是便秘，毕竟加热会让身体损失水分。
微波炉的核心元件磁控电子管
这4年来，王睿每周都在家做一次前列腺微波理疗，把增生控制得很好，尿线直径达到了江浙地区平均水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王睿的父亲在今天给我打来电话，医院，还是给抬进去的，-----他因心律失常引发的急性心脏病差点死掉，同时前列腺也炸了，literally炸了，毛细血管爆裂，血从肛门里流出来。“蔚为壮观。”他父亲形容。
一开始，医生们以为是王睿的自制治疗仪出了问题，炸掉了王睿的前列腺，巨大的疼痛导致他心脏出了问题，但王睿醒来后回忆，他感到心慌心悸，然后就晕了过去，直到被除颤器给弄醒。至于前列腺爆炸这事他完全没有记忆，直到醒来后才有痛觉。
-----也就是说，王睿是先得的心脏病，后炸的前列腺，他的心脏病不是因为前列腺爆炸而引发。
我问医生，心律不齐通常是由什么引发，医生说原因很多，遗传、失眠、过度紧张、咖啡喝多了，都有可能。总之某种原因造成了心肌螺旋波紊乱，然后导致心律不齐。
螺旋波，他提到的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上网查了一下，螺旋波是人的心电中存在的一种低频波，若其因为紊乱而形成湍流，就会引发心律不齐。螺纹波湍流，又是他妈的湍流。在那一瞬我冷汗直冒，我突然想起了东部沿海城市的心脏病数据，难道这一切真的和太平洋的湍流有关？这湍流不仅能影响大气，还能影响人的心电？那可不可以这样推论，王睿的前列腺之所以爆炸，也是因为他那自制微波治疗仪受到了影响？而且，心脏和前列腺的问题是并行的，虽然几乎同时发生，但并没有因果关系。也就是说，来自外部的湍流在几乎同时干扰了微波装置引爆了王睿的前列腺，以及引发了王睿的心律不齐。这当然不是不可能，无论是大气湍流还是电磁微波，抑或心电螺旋波，本质上都是流体和波动的传递。但这也太玄乎了，没人会相信的。我决定通过实验去证伪，我实在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如果这是真的，那世界就完蛋操了。实验是这样设计的：如果微波治疗仪真的会受到来自太平洋的湍流影响，那么磁控电子管发射频率的震荡应该同湍流的变化相关，也就是说和地震的时间和强度正相关。于是我决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实验器材，把磁控电子管也塞进自己的臀部，进行前列腺微波，然后把身体感受同地震记录相比较。如果毫无相关性，那就能证伪了。第一天没啥异样，只感到直肠和会阴交界处暖烘烘的，就像被三亚的阳光直射，当然你不可能真的在三亚对着太阳撅起屁股，所以这种感受前所未有。怎么说呢，不知道怎么形容。5月27、28日，第45-46天又是两个波澜不惊的实验日。我全身心投入实验，心无旁骛。日本的小田君给我打了3个电话我都没搭理，之后懒洋洋地回复了他一封邮件，说自己正在做一项重要研究。我甚至有一种消极感，觉得哪管外面洪水滔天，这个世界跟我有个蛋的关系。宇宙唯独我一人。5月29日，第47天遇到状况了。在开始实验的第10分钟，我正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在北海道的雪夜烤炉火、喝清酒，然后就被一阵剧痛痛醒。我赶紧把磁控管拔了出来，很明显，它的微波发射频率被增大了，可以简单理解为我本来在给前列腺解冻，然而被某种神秘力量给提高到了中火。我确定前列腺没有大恙后，赶紧扑向电脑，搜索新发生的地震数据。果然在20分钟前，我国东海发生了12次3级左右的地震，并且在山东半岛引发海啸。而身处上海的我，在20分钟后通过前列腺后感受到了这股湍流。这样一来，我的猜想并未被证伪，反而接近证实。我再也不敢怠慢，当即给小田打去了电话，告诉他我的实验。小田沉默了很久，说我这几近荒谬的猜想大概率是成立的。我俩一起沉默。我看不见电话那头他的表情，但估计一定也很绝望。地球这是怎么了，想毁掉我们的是海怪，还是上帝，还是湍流本身？难道说，湍流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吗？在挂掉电话前，小田说他有个建议，不知当提不当提。我说但提无妨。“你研究微波频率变化和湍流的关联性，思路是对的，但在形式上，其实可以直接在微波炉里放块生肉做实验，原本用不着这样。。。。”
“。。。。我主要是为了致敬我的朋友王睿。”我告诉他。
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在科研问题上撒了谎。
“知识分子也是人嘛。”看到这里，司令笑道。
5月30日，第48天
我开始厌世，虽然知道大概率我的前列腺也会炸掉，但是无所谓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世界都这样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医生正拿着一对除颤仪按在我胸上，“这纹身还挺别致”，那个女医生夸道。
我胸上文着StoneColdSteveAustin,那是我的偶像，外号德州响尾蛇，是最负盛名的摔角手，在30天前死于直升机空难。
看来我也犯了心律不齐，要不是抢救及时，我就去见StoneColdSteveAustin了。
何必抢救呢，浪费国家资源，反正我们都要死了，只是时间问题。我看着大汗淋漓的医生想道。
不过，这除颤仪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够将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盯着那两把老式电话听筒一般的除颤仪，突然福至心灵。
除颤仪的原理是通过强力的外加电流让紊乱的心电信号归于正常，从而解决心律不齐。“强力的外加电流。。。能够击穿湍流。。。”我喃喃自语。
如果世界紊乱了呢？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能够击穿纵贯太平洋的湍流？
我给小田打去电话，当然，我事先花了半小时的时间组织语言，用了20多个敬语，做足了铺垫。我循循善诱他，说如果有一种力量能够击穿地球的紊乱，逆转这已经崩坏的世界，那它会是什么呢？
小田简短地答道：“核弹。”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私密马赛，我不是故意的，但确实只有它了。”我极为过意不去。
“没事，我是个反战主义者，还加入了日共，我不介意聊这个话题。李桑，当年美国往我国扔了两颗原子弹，是不是就相当于解决掉了地球的湍流？”小田语气坚定。
“某种意义上，纳粹、轴心国，确实相当于是湍流。比湍流还可怕。”
“李桑，那如果现在要用核弹换回和平和安宁，它应该扔向哪呢？”
“小田君，我这两天还有一个研究，你知道日本暖流吧，又被称作黑潮，因为洋流温度高、颜色偏深得名。日本暖流是中国东海附近最大的洋流，在这个季节统治着东海，它的路线每一个气象工作者都熟知。但是，据卫星发来的数据，最近一个半月的东海洋流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和日本暖流的路径大相径庭，似乎是凭空产生的，而最令我震惊的，如果把洋流图放大到整个太平洋，你会发现是一个不规则的汉字米字型，而跟我之前描绘的太平洋地震点形成的米字完全吻合，就像复印出来的一般。”
“这。。。。洋流和地震分布完全吻合？这可能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巧合了吧？”
“你别忘了，还有海藻的迁徙路径。这三者都像是一个模子画出来的。”
“李桑，你是说，他们的中心都在日本么。。。。”
“是的，日本东海岸，福岛附近。”
“八嘎。。。”一向温文尔雅的小田教授脱口而出。我明白他的嗔怒之点：难道又要往日本扔核弹来拯救世界？阿本仔也太惨了，是我我也骂娘。但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开启这个话题，毕竟真相还没有揭示，退一万步，陆地还是我们的，不是么。
“李桑，日本的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记得你找联合国申请了激光雷达的数据，拿到了么？”
“明天分析结果就会给到我。也许真相大白之日，就在明天。。。”
我和小田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明天会是人类的审判日吗？
不，其实也许，审判日早已到来，明天只是我们这些蚂蚁一般的凡人弄懂神谕的日子。
6月1日，第50天
今天也许是史上最艰辛的国际儿童节，但上海的幼儿园里仍然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庆祝活动，仿佛一切没有发生。天空和海洋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但大地上的歌舞依然不休。《题临安邸》写了一千年了吧，人类没有任何变化。
我拿到了联合国气象组织反馈我的监测数据，说实话，经历了这一个半月，再离奇的结果也让我震惊不起来了。雷达和红外卫星的数据对比揭示了一个现象，太平洋的洋流并不是受水温的温差驱动，这和物理定律完全相悖，也就是说，此刻的洋流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也许我不该用“人工”这个词，因为当代人类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这是鬼斧神工。
雷达数据还显示，洋流会在某些节点增强，增强的形式有点类似水坝，但在海底不可能通过制造水位差来增强洋流，这就奇怪了。根据分析，似乎海底有一种吞吐装置，就像一个大嘴怪物，不停地吸入水流，再猛地吐出去。这东西也许就是不间断的微型地震的来源吧。
最后，雷达还探测到了海藻数量在下降，均匀地减少。。。。按理说海藻即使死亡，其尸体也会被高精度的雷达探测到，但它们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被吃了。
操。
我真的不知道海里有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什么”一定存在。这个“什么”制造出了湍流，改变了大海，还影响到了大气。它拥有堪比造物主的能力，难道，它就是造物主本身。而重点在于，这个造物主正在有目的地毁灭它造出的世界。
我后天要参加一个视频会，联合国召开的，与会者是各国首脑和军方高层。我会在会议上面向临时成立的联合部队做一个报告，报告内容是把人类所有的核武器，扔向海洋。
“这个姓李的太可怕了。他似乎对我们的计划有一种先天的敏感。幸好，幸好。。。”司令感叹。
6月3日，第52天
我的报告内容是关于全球湍流的解决方案。我先给那帮对流体力学一窍不通的高官们简单科普了一下本次天灾湍流的形成机制。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实验，在高速流动的小溪里放入一颗尖角石头，流过石头的整个溪流都发生了改变，变得杂乱、无序，盯着看久了甚至有烦呕之感。这就是湍流，而湍流很可能只起源于一个小小的、无辜的、没有目的的石头。当一个个湍流汇聚、交融、增益，就像美国气象学家洛伦兹的蝴蝶效应理论一样，只需一次小小的扇动，就能在地球的另一端掀起宏大的风暴。如果有一种有意识的存在，它洞悉海洋和湍流的秘密，同时还拥有巨大的力量，那它就能像这块石头改变小溪一样改变整个大洋，甚至再屌一点，通过改变洋流影响大气。“你的意思是，这种有意识的存在就是灾难的罪魁？”美国总统发问。“是的，它此刻就存在于太平洋里，准确说，根据50天以来的观测数据，它从日本海出发，呈米字型占领了整个太平洋。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是振动或者对洋流的吞吐，制造强大的湍流。所以，它应该是一个群体。类似。。。您可以把它想象成海军。无数的舰船。”“所以你要我们往太平洋扔核弹，去消灭这个舰队？”“是的。不知您是否了解心律不齐导致的急性心脏病的抢救方式，用心脏除颤器，通过强力的外加电流冲击紊乱的心电，使之重归平稳。而我认为，地球现在的紊乱也必须通过强力的冲击来解决。”“呵呵，听上去是个有趣的方案。可是李博士，我听说过一个更有趣的故事：您之所以构思出这个方案，是因为您刚刚经历过心脏除颤抢救，而您之所以会犯心脏病，是因为你往臀部里塞微波炉，去烤前列腺？”“臀部是塞不进微波炉的，。。。。不过本质上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大家听听吧，这是个多么天才的科学家，往屁股里塞微波炉，向大海里扔核弹，这个天才究竟是想拯救地球，还是想让地球也跟他一样被自己玩死？你自己有特殊癖好也就罢了，可不可以放过全人类？”“。。。。。我犯心脏病不是因为微波前列腺，我那也不是什么癖好，我是在做实验，验证全球的湍流都是同源的。而我最后证实了。”我强忍着怒气回答。“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你早就被逮捕了，你这个反人类的罪犯。既然这么喜欢往屁股里塞东西，真应该把你关进监狱，那里能够完美满足你的癖好。”美国总统冷笑道。“我们社会主义监狱没有狱霸牢头。”我淡淡地回答。“我们日本人绝不同意向日本海扔核弹，大和民族经历过这种苦难，绝不允许再发生一次。”日本首相态度坚决。“那你们就等死吧，如果湍流的路径和强度进一步改变，很可能会引发空前强大的海啸，日本将是第一个被淹没的地方。”我无法再客气说话。“够了李博士，到此为止吧，我们联合部队会研究下一步方案。会议不再扩大了。你的问题，将交由国家安全部门处置。”“不用费事了，呵呵，安全部门。。。安全。。。人类还有安全可言么。”“至少在陆地上，我们还是安全的。而你是想让我们连陆地都失去吧。”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我再也按捺不住地咆哮道，“第二次工业革命是由大航海驱动的，而哪怕在三千年前，波利尼西亚群岛的文盲土著都能驾着独木舟横渡太平洋，成为你们日本人的祖先。莱特兄弟如果不用生命去追求飞翔，你们这些权贵从纽约去伦敦还得坐泰坦尼克号，再舒适比得上波音的经济舱？当然，现在你们连船也坐不了了，海洋再也不是人类的，天空更不是。你们就偏安在小小的陆地上吧，就像我们一千年前的南宋政府，你以为你们蜷缩起来，敌人就不会打上门吗？那衣服！”
我说完那衣服，视频就被切断了。我突然有点理解有位长者当年的心情，你的同胞太幼稚，太简单，太愚蠢，这比敌人的强大更让人心痛。
6月9日，第58天由于大气湍流已经扩散到欧亚大陆和美洲大陆的平流层，所有国家都停止了民航飞机的飞行。人类从某种意义上回到了年前，那个只能靠蒸汽机车进行运输的时代。倒是非洲大陆的大气状况相对平稳，多国已着手把部分制造业转移到非洲，但碍于海洋湍流，只能通过苏伊士运河和直布罗陀海峡将物资和人员小心翼翼地运往非洲。人类的生产彻底停滞了，而经济早已崩溃，道琼斯指数在四周内的跌幅超过了80%，比二战德军闪击波兰时的跌幅厉害3倍。没有人来调查我，人类已经自顾不暇，或者他们慢慢明白，真正的敌人怎么会是我呢。小田发来邮件，说日本自卫队大概是受了我的演讲启发，向海里扔了深水炸弹，但炸弹爆炸后竟然激发了巨型湍流，把横须贺军港剩下的10艘巡洋舰全部摧毁，这明显不是深水炸弹造成的，而是大海的反击，它的反击。至此，没有国家再敢向大海发起攻击。我没有回复小田，我已经看开了。我躺在床上把磁控管塞进屁股，倒上一杯单一麦芽，天空、海洋、陆地，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跟我有球关系。因为我总算明白一个事实，海洋和天空的怒潮狂风就是那个除颤器，我们才是紊乱，才是地球的湍流。他的日记到此结束。
“司令，如果我们早点看到他的日记，尤其是最后一篇，是不是就不用对他动用A级定向螺旋波干扰，毕竟这个玩意耗费的资源太大，而且。。。看上去他已经心灰意冷，没有威胁了。”
“那只是看上去。你知道么，这个物种的个别个体是极其危险的，他们有种称之为‘城府’的东西，举个例子，李博士所在国家的历史和文学作品中就不乏这样的存在，有个叫韩信的，为了忍辱负重从人两腿间钻过，还有个叫宋江的，为了掩人耳目在粪坑里滚来滚去装疯。”
“牛逼。城府是我们永远无法学会的东西。”
“你错了，你还是年轻。城府才是我们对抗他们的终极武器，韩信和宋江的城府只持续了数年，而我们府了上亿年。”
“所以司令，今天就是我们解除城府的日子么？”
“是啊，你知道我们是从陆地上来的么？那里在1亿年前，是我们的家乡。”
“我当然知道，从有了最初的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家乡在远方，在那片有着土壤、花草、河流和高山的陆地上。这就像一个横亘亿万年的思念，似乎根本无需传授，而是刻在我们的基因里、血液里，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传下去。”
“你知道我们为何亿万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演化吗，不是进化论对我们不起作用，而是我们的主观对抗，一代又一代的对抗。进化论的核心是随机突变和适者生存，但我们‘人’为地剔除了所有突变个体，不管这个变化有利于生存与否。我们要保存自己最初的基因，否则我们一旦把海洋当成温柔乡，就无法再回到陆地上。”
“但我们就是适应了海洋生活啊，司令大人。。。”
“不，那只是一种假象，在他们看来是真相而已。你知道所谓的返祖现象么，在物种形成期间已经分开的、决定某种性状所必需的两个或多个基因，通过杂交或其他原因又重新组合起来，于是该祖先性状又得以重新表现。简单说就是祖先的基因被分拆散布于后代的不同个体里，偶然的杂交使得该基因又得以重组，产生的后代就有了所谓的返祖现象。而我们之所以拒绝突变，就是为了让散布在体内的祖先基因一代一代规律传承，不至于散得无踪可循。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等到那一天，我们就会按照古老的秘密计划进行杂交，恢复那曾经适应陆地生活的荣光。”
“那一天已经到来了？”
“到来了，从年4月13日开始，我们终于意识到大海已不再安全，如果再继续府下去，我们会不可抵抗地产生变异，会失去坚守的基因，进而失去一切。我们提前开始了计划，通过扇动和吞吐海水改变水压和速度，以制造和放大湍流，毕竟吞吐海水是我们练习了1亿年的技能，而洋流是我们最了解的武器。我们用海藻当掩护，迷惑他们的卫星和雷达，同时海藻还能作为我们的食物。这招是我从他们的史料中学到的，史称刘皇叔携民渡江，而我们带着海藻泅海。我们用了58天把他们封锁在了陆地上，又等待了6万年，等到他们彻底失去了统治世界的野心和能力，失去了征服和反抗的基因。今晚，伟大的杂交大会即将开始。我们称之为‘亚特兰蒂斯行动’。”
刘备携民渡江
“原来柏拉图口中失落的大陆亚特兰蒂斯。。。。”
“是的，正是我们。”
这可能是地球生物史上最宏大的交配，日月为我们昏暗，海水为我们翻腾。我们成功了，和恐龙同龄的古老基因终于重组。然后，我们登上了陆地，那是一个37万平方公里的大型岛屿，我们从东海岸登陆，这片海域是我们战斗的起点，是我们的圣地。一切如同意料之中的顺利，没遇到任何反抗。
我们看到了那些自称为“人”的生物，不过，怎么跟传说中的长相不大一样。他们的脸上长着一个条形软肉，根据我们的口耳相传中对人类器官的描述，那是鸡儿。
他们不反抗，静静地看着我们，鸡儿也低垂得很和善，感觉甚至有点如释重负。
“扇贝桑，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お愿（ねが）いいたします，”他们对我们鞠躬，而我们的战士则贝狠话不多，挥舞着两扇大壳轻轻一夹，就是一个人头落地。
我对屠杀没有兴趣，我只想跨过这个岛屿去到另一片更广袤的大陆，去拜谒下那位姓李的博士，那个人类史料中的反动权威。如果人类都如他，我们可能永远都只能偏安在大海深处，继续成为他们的食物。我在人类的互联网废墟里带着胜利之姿挖坟时看到了他的第一篇日记，顷刻就产生了认识他的愿望，尽管他已经死去了6万年，而且是被我们定点清除的。
他的第一篇日记是这样的：
年4月13日，第1天
今天，日本政府正式宣布向太平洋里倾倒福岛核电站的核废水。58天后核废料将随着洋流席卷整个太平洋。
